▲圖片來源／中央社
作者／張善政 董事長
衛福部長陳時中防疫有功，民意支持度超高。但是好景不常，近日因為打算推動健保醫材自付差額上限政策，引發醫界反彈。陳時中雖自嘲自己跌下神壇，但是引起蔡總統關心、蘇院長撇清，嚴重性可不是幽默自嘲一下就可以應付過去。再加上陳部長前一陣子表示準備提高健保費，顯示腦中想的仍不脫是健保的「量變」政策，繼續在玩「預算」—「開銷」無止境的追趕遊戲。我們老人化社會的到來乃是無可避免，健保若沒有「質變」的開創性措施，勢必步入無止境成長的醫療開銷惡性循環。這些作法，都不是神壇上的神該有的格局。
「預防勝於治療」是大家小學就已經都知道的事。但健保絕大部分的支出，都是用在民眾生病之後的治療，而非前端的預防保健。政府不是沒有照顧民眾的病前保健，但是只有針對大腸癌與女性的乳癌、子宮頸癌提供早期篩檢。而這筆預算也沒有編列在健保預算之中，而是編列在國民健康署。健保預算一年大概是 7000 億元，國健署整年的預算也不過約 70 億，相差百倍。可見政府花在預防勝於治療的預算，真的是少之又少。
預防勝於治療到底有沒有用？從政府補助子宮頸癌早期篩檢後，子宮頸癌在女性癌症死因的排名中逐年下降，答案是很清楚的！當然，花費在末期子宮頸癌病人身上的無效治療開銷，也就持續降低。
所以，陳時中與其一直做調漲健保費這種「量變」工作，不如運用新的科技工具，促成健保「質變」，讓健保開銷可以真正被良性控制。如何做呢？就是進一步擴大「預防勝於治療」的疾病範圍，把補助早期篩檢的癌症項目逐漸涵蓋到前十大死因的疾病，減少末期癌症無效醫療的支出。
我們就以造成民眾死亡第一名的癌症——肺癌為例。根據統計，台灣每年有 1 萬多人被診斷出肺癌，其中有近 9000 多人因為已屆末期無法醫治而死亡，這是約八成病人無法存活的可怕比例！因為肺癌初期症狀不明顯，病人常不自覺，往往等到身體出現明顯警訊時再去徹底檢查，不幸此時已經是癌症末期，大概只能再存活幾個月。但是末期的這幾個月，在加護病房裡的密集治療，卻是耗費醫療資源最可觀的階段。如果把末期這些被浪費的醫療資源，挪一些用來進行早期篩檢、早期治療，其實對健保來說，是穩賺不賠的事！雖然目前肺癌早期篩檢使用的低劑量電腦斷層掃描費用不低（每次約四千元），但如果篩檢量增加、設備使用率提高，每次掃描分攤的設備成本自然會降低。這是一個「規模經濟」的簡單概念。
台大竹東分院在 2016 年推出了一個「萬人肺癌早期篩檢」的活動，鼓勵民眾接受肺部電腦斷層掃描。該院王明鉅院長向企業募款近億經費，來補貼篩檢民眾一半的費用。結果在第一年去做電腦斷層掃描的約 4000 人中，竟然有約 10％ 的人發現肺部異狀，需要持續追蹤。
2018 年，台中市長盧秀燕在競選市長時，我曾經給她一個政見建議，當選後要免費替警消等高風險職業的人做早期肺癌篩檢。以在街口指揮交通的警察為例，肺部健康當然是首當其衝，必須關注。盧秀燕當選市長後，也的確落實了政見，第一年篩檢了 1789 人，除了有 3 人確定是肺癌早期外，還有 200 多人發現肺部高度異常，要持續追蹤，這比例也超過 10％，跟 2016 年竹東分院做出來的結果相差不多。
依據國健署委託國家衛生研究院研究發現，罹患肺癌病患有一半以上不抽煙，表示抽煙已經不是導致肺癌的唯一重要原因。造成肺癌的原因很多，除了菸害，現在空污嚴重，人人談 PM2.5 色變，也是肺癌主因。還有因為特殊職場或居家環境暴露，或是有肺癌家族病史，或是長期處於炒菜油煙環境的專業廚師、家庭婦女等。由醫界專業角度來看，台灣肺癌學會 2015 年宣言中，也強烈建議政府支持學界，儘速進行全國性研究，評估低劑量電腦斷層掃描在不抽菸族群早期篩檢肺癌的有效性，顯示這是一個具有未來突破性的重要方向。
每個人都要呼吸。每個人都擔心空氣污染 PM2.5。早期肺癌篩檢，應該循序漸進，從對前述高風險職業（警察、職業駕駛、廚師、…等）、高風險空氣污染地區（台灣中南部縣市）開始，漸漸延伸到對有家族病史的人，進一步檢測基因，確定家族中有攜帶肺癌基因的成員，好好定期追蹤。
當然，國人死因也不止有癌症，對於非癌症類別的最大宗死因：心血管疾病等，目前只能提醒民眾注意家族病史，但缺乏明確證據。如果對高風險家族也進行基因檢測，有問題的家族成員會更明確知道要如何照顧自己。
如果能先針對目前重大死亡病因用新科技進行各種篩檢，就有機會讓這些疾病死因排名下降，節省末期無效醫療健保支出，這是醫界、民眾雙贏的事。否則，我們將眼看健保總額從 2013 年的 5531 億元逐年成長，預估到了 2025 年將增加至 9000 億元，健保將成為無底洞。但若健保逐漸納入十大死因的早期篩檢，開始照顧民眾的健康，前期費用雖然會先上升，但一陣子之後，使用新科技的成本降低、民眾健康提升、末期無效醫療降低，健保的支出就可以獲得控制。
另一方面，透過普遍的篩檢、檢測，所收集到的醫療大數據，配合正夯的人工智慧，「大健康產業」（精準醫療）有機會因而啟動。這對醫界、產業界，是新世紀的一個新機會。
陳時中部長應該退出衛福部每天的柴米油鹽事務，靜下心來好好想清楚在一個神壇上的神，應該做麼事，才會讓大家長久記得他的「神蹟」。永續的健保、讓民眾有高水準的健康、免於長期無效的末期醫療，才是一個神級部長當為！
